我是個言語不多的男人。有時我自己都覺得困惑，像我這樣一個思想依然單純的人，當年怎么會變成一個混混？而且還成為一個小頭目？ 我所走的路，大多是被逼的。印象最深刻的是讀初中時。那時，我是個很聽話的孩子。我曾親眼看見一群人欺負我弟弟，卻躲在一旁不敢出面保護他。弟弟看到我時，眼睛里流露出乞求的目光。那眼神，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正是那次經歷，改變了我的一生。從此我固執地認為，不想受欺負，自己就必須強大，比別人狠。暴力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誰要是惹上了我，我毫不留情，絕對還以顏色。 當然，我也不會惹是生非。 像我們這些社會上混的小青年，姑娘伢都蠻喜歡的，我的初戀女友曉華當時在漢正街幫別人做事。每個周末我都去接她下班，我們的感情很好，她知道我在混，雖然有意見，但由于愛我，她只能面對事實。 一次飯間，我喝了一點酒，途中接到哥們的電話，他們叫我去幫忙。我二話沒說，丟下曉華就走了。幾天以后，我從別人口中聽到曉華對我的評價：“他這個男人沒有安全感。”我曾求過她和好，可她不答應。 我不是一個對感情強求的人，既然她決定了，只能隨她去。我幾乎認命了，這輩子就那么混下去吧，反正我就這么點出息。 年后，我無意中聽到別人說，曉華依舊很愛我，但她擔心跟我在一起，管不住我。這些擔心和不信任是我造成的，我知道后很難過，從而也明白，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是錯誤的。表面上看起來，的確威風，可我們也闖了不少禍，給父母帶來了多少麻煩啊。 特別是知道曉華仍然愛著我，但卻不敢選擇我時，我傷透了心。由于一時糊涂，使自己失去了這輩子可能是最愛的女人……這一年的正月初八，曉華出嫁了。 我恨自己，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消沉了幾個月之后，歲的我進入現在這家公司，當了一名發貨員。從此，我遠離了過去的朋友，不再涉足半步。我的決心很大，心靈的痛讓我不得不這么做。因為，我不愿意讓自己愛過的人這一輩子都瞧不起我。 遭遇愛情 在公司里，我很少說話，搶著干最累最臟的力氣活兒。同事都說我是個怪人，其實他們不知道我內心的苦。那年的混混生活，讓我染上了不少惡習，比如抽煙、喝酒。每天下班之后，我都要買白酒喝，明知道醉不了，也忘不了那些往事，我就是想抱著酒瓶子。我覺得這對我是一種懲罰，誰叫我當初不珍惜呢？ 很快，我是“酒鬼”這個惡名聲在公司傳開了。雅麗跟我在同一個部門，那時她歲，活潑開朗，美麗端莊。我們倆的家隔得不遠，她很想知道我為什么那么喜歡喝酒。隨著了解的增多，我就跟她談起傷心的往事。 雅麗說我是個重感情的男人，相信我會再次找到一個好女孩。那時我們常在一起聊天，談古論今，如果我們中有一個人外出，都會留個口信給對方。這樣就越來越默契。 有時一起上街時，在人群中，和她比較，我顯得那么滄桑，其實我只比她大歲呀。之所以我看起來老，主要是心累了，再加上一直過著沒規律的生活。所以，當我對她偶爾心動一下時，我立即警告自己：像你這樣的男人，沒人要的，不能害了別人！ 可感情迸發出來又是自然而然的。 一次，我在宿舍休息時，一時興起給雅麗打電話，說自己正在王家灣的家樂福里購物，要她趕快過來。結果她興沖沖地跑過去，連我的人影都沒見到。她有些生氣，就以我之道還施我身。 回到公司后，她給我發短信，說她買了一個西瓜，在公司門口等我過去和她一起吃西瓜。我不知有詐，立馬趕到公司大門口，可等了兩個多小時都沒見到她。當想到自己也被騙了，我馬上給她打電話。她不一會兒就出現在我面前，笑嘻嘻的，模樣非常可愛。我們各自望了對方一眼，會心一笑。 從此，我們在一起更加無拘無束了，雖然沒有明確地說開始戀愛，但那樣子就如同戀人。直到月的一個晚上，我終于鼓起勇氣發短信給她：“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嗎？”哪知手機剛好沒電，我怕被她拒絕，索性關機充電去了。第二天早上一開機，就看到她回復的信息：“你要對自己的話負責任。”這說明我有戲。 那天后，我們真正戀愛了。雖然現在我們接近分手了，但我還是要感謝她，是她讓我能夠再次相信愛情，相信自己還有男人的魅力。很多人都想象不到我在這之前一直活在對曉華的愧疚和自責里。 和她相愛的這些日子，我很開心，擺脫了以前的陰影。 現在我覺得，或許我曾經做的壞事太多了，不然我不會在感情上遇到這么多打擊。我認了，但又有些不甘心，也許這就是痛苦的根源吧。 無緣牽手 你也許不相信，在雅麗面前，我總不夠自信。她出生于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則是七十年代的人，兩人之間確有不同的喜好。她喜歡鮮艷的東西，渴望生活得有滋有味，把物質看得非常重。我雖然歲了，至今卻一事無成，更不用說有錢了，每當她在我面前提到誰住什么樣的房，開什么樣的車時，我都很自卑。 我一點都不怪她，她有那樣的追求，說明她生活有目標。可我很難做到那樣。我了解自己的能力，在很長時間之內，我的生活不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還有，雅麗總說我很丑。以前我對自己的長相蠻自信，可她常在我面前這么說，我慢慢也認為自己不僅不帥，而且有礙觀瞻了。這么說不是表明我對她有意見，只是想說清楚，我的確不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能夠被她喜歡，我感到夠幸運的了。 對她，我幾乎沒有什么要求。即使確立了戀愛關系，她還是在同事面前不承認我是她的男朋友。對此我心里是有想法，但又覺得她很小，不愿去跟她計較那么多。 所以，與她相愛的那些日子，我除了幸福也有苦悶。不過她確實讓我有了很多改變，我不再抽煙，不再酗酒，安心地工作。去年春節前，公司搞迎春晚會，不少人推薦我去表演節目。我長這么大，從沒在這么正規的場合拋頭露面，就很膽怯。 晚會開始之前，有同事問雅麗是不是上臺去給我送花，她輕蔑地說：“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干嗎要送花給他呀？”聽了這話我很失落，心里難受。我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心里愛著我，可在熟人面前一直嘴硬。 上臺之前，我破例喝了一點酒，是為了壯膽。很快的，那種悲傷的感覺來了。因為我唱的歌是王杰的《安妮》。熟悉這首歌的人都知道，王杰當年把它寫出來，是想紀念他死去的女友安妮。真的，唱著唱著，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非常投入，想起自己這些年來走過的路，一陣心酸，一陣傷感。 讓我沒想到的是，雅麗最終還是上臺給我獻了花。不知我從哪里來的勇氣，拿著話筒竟即興說了幾句話：“今天我的歌可能不好，感謝大家的鼓掌。我要把這首歌送給大家，更要送給臺下的一位女孩，在我最低落的時候，她給過我很多鼓勵和幫助。我祝愿她一生幸福開心。” 在座的人幾乎都知道我這話是說給誰聽的。也聽說雅麗當場確實被感動了。可我們之間的差距，我改變不了。今年春節我去過她家，她父母也認為我沒錢也沒長相，極力阻止雅麗跟我交往。本來我就不夠自信，阻力越來越大時，我首先想到的是放棄，而不是堅持。雅麗就認為我沒男人的勇氣。其實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既然自己真的愛她，加上眼前我確實給不了她幸福，為何要阻礙她去追求她想要的幸福呢？ 放棄她，是我這一生中又一次沉重的痛，可我不得不這樣做。我以前的經歷決定了我對愛情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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