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哥

傻哥不是我的親哥，傻哥的媳婦是我姑姑的女兒。傻哥從小沒讀多少書，初中畢業就開始當工人。傻哥苦命，好不容易娶上的媳婦，因為產后大出血去世了，他獨自把小孩拉扯大。孩子讀到寄宿初中時，傻哥下崗了。那時候，他的父親和岳母同時生病。于是，傻哥小時住在病房里照顧兩位老人，樓上樓下跑來跑去。傻哥的父母養了個孩子。個孩子都非常優秀，唯獨傻哥最沒出息。老人家病倒了，兄弟姐妹都要忙前途，他們就出錢請傻哥專職照顧老人。年后，兩位老人先后去世，又輪到他的岳父、母親接連生病，等他伺候完這兩位老人，又輪到遠房親戚的老人們了。說實話，我的爸爸媽媽生病，跟傻哥八竿子也打不著關系。然而，身為長女的我忙于事業，接連請的幾個保姆都無法勝任。傻哥數十年來照顧老人的美名在親戚中傳得響亮，所以我的爸爸媽媽總惦記著他能來照顧他們。過去的日子里，雖是遠親，傻哥在禮數上卻很周全，逢年過節總來登門拜訪。媽媽常說：“這年頭，什么都不缺，就缺知冷知暖的傻親戚。”爸爸也感慨地說：“你們小的時候，我們教育你們要有出息。真出息了吧，連個面都見不上，還是傻孩子好，親熱，能在膝前盡孝……”在父母三番五次的催促下，我拜托妹夫向傻哥表達了這一意愿。傻哥當即表示同意，但對我們開出的工資，只是覺得太高了。傻哥“上崗”后，我和妹妹都松了一口氣。有了他的陪伴，爸媽不會動不動就打電話“催命”了。傻哥伺候老人很有經驗，跑醫院、量血壓、測血糖、按摩、艾灸樣樣熟練，他對中風和腎功能衰竭病人的護理，尤其熟練。爸爸每天都要做腹膜透析，要求無菌操作，還要隨時記錄相應指標。醫院護士來我家隨訪時，驚嘆說：“您的兒子太專業了！”爸爸和媽媽并不否認傻哥是自己的“兒子”，因為他們從不把他當保姆看，只當他是世上最親的人。提到早逝的媳婦，傻哥眼中泛起點點淚花，說：“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伺候過小霞，她就走了。生下孩子才兩個小時，她的血就流光了，我都沒給她擦過身、喂過飯……我發過誓，小霞的親戚都是我的親人，我一定給他們養老送終……”我感動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世上居然有這樣的男人，在媳婦亡故后還幾十年如一日地伺候她的親人們，怪不得當老人做好一個康復動作或是手指游戲時，他會夸張地發出贊美，還在老人鬢角的白發上烙下吻……一晃，傻哥照顧我父母已兩年了，我發自內心地尊他為“哥”。我和妹妹早已商量好：等他兒子大學畢業出國的時候，我們一定送個大禮包，將來傻哥老了、病了，我們也會像對待親哥哥一樣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