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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的肩頭已經破了皮,渾身酸痛。母親問我:“今天下午還下田嗎?”我說:“我去上課。”

都怪媽媽把我生得這么矮

我天生個子矮小,在讀書期間,我一直都“堅守”第一排,從未坐過第二排。

對于個子矮小的問題,在讀小學的階段,我幾乎不把這個當做一個問題。有時村里人也跟我開玩笑說:“你完蛋了。長不高了,像你媽媽一樣。”回家后我跟媽媽說,媽媽笑著對我說:“他們都沒有文化。媽媽長得矮,是因為小時家里窮,缺少營養。你就不一樣,現在你正在吃‘雞胚寶寶素’,以后會長得又高大又強壯的。”當時在農村,“雞胚寶寶素”是一種比較貴的營養品,雖然家里經濟條件不好,但母親省吃儉用為我買“雞胚寶寶素”,就是希望我長高點。

每天睡覺前,媽媽都要交代一句:“睡覺要把腳伸直。”冬天,我們睡覺總喜歡在被子里彎起腳,蜷成一團。半夜,母親總是會幫我把腳拉直,其實她是怕那樣的睡姿影響我長高。

初中了,我寄宿在學校。每次去學校,母親總要在我的書包里放上一包“雞胚寶寶素”,還總不忘要交代一句:“晚上睡覺記得把腳伸直。”這已經成了母親的一種習慣,一種表達關愛的方式。

可是,隨著年歲的增長,我并沒有像母親說的長得高大結實,反倒又矮又胖。

有一次,一位老師開玩笑地問我:“你爸爸媽媽肯定也矮吧。”我說:“我爸爸不矮,我媽媽矮。”老師說:“那你就繼承了你媽媽的缺點。”如果是以前人家這樣說,我不一定信,現在我信了。我的矮,是母親遺傳的。我有點恨母親了,都怪她,把我生得這么矮小。

讀初二了,一天周末放假回家,我氣呼呼地從書包里拿出一包“雞胚寶寶素”,狠命摔在地上,說:“媽媽,人家都說這東西有激素哩,不能吃的。我個子矮小都怪你,是你遺傳給我的。”母親被我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把那包“雞胚寶寶素”撿起來。我看見,她流淚了,母親哭了,

后來聽說,母親在賣“雞胚寶寶素”的商店里,和營業員大吵了一架。

原來媽媽是這樣保護我的

我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小學四年級,我擔任了班長。可是我矮小的個子與我的熱情、嗓門,更與班長這個職務成反比。在同學眼中班長幾乎是“打小報告”的代名詞,所以我經常受同學“報復式”的欺侮。

同學經常威脅我:“再向老師打小報告,就要打你。”我回到家告訴母親,母親說:“孩子,不要怕,要勇敢點。你做了班長,就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媽媽會保護你的。”從此,我就有了信心。爸爸長期在外,媽媽就是我的保護傘。

那天,放學回家的路上,兩名高個子同學攔住了我。他們質問我為什么向老師打小報告,我義正詞嚴地回答了他們。他們一臉壞笑地對我說:“你讓我們受了老師的懲罰,你也要受到我們的懲罰,給我們跪下。”我懂得,給人下跪是一種奇恥大辱。我的耳旁回蕩著母親的鼓勵的話,我抬起頭,倔強而又響亮地對他們說:“我不跪,打死我也不跪。”他們似乎被我的大嗓門給唬住了,最后他們每人給了我一巴掌,走了。

回到家,我把這件事告訴母親,母親說:“明天我到學校去找那兩個同學,警告他們。”第二天班主任把那兩個高個子同學叫到了辦公室,好好地訓了他們一頓。上課的時候,我看見母親矮小的身影從教室門口一閃而過,她是去找班主任了。是的,我受了欺侮,母親就是我的保護傘。

下課后,我偷偷來到班主任辦公室門口,從門縫里我看見,母親正拿出兩把糖果,分給兩個打我的同學吃,嘴里還說:“你們都是好孩子,要聽話,以后不要再欺負我家金金了。”天哪,母親竟然是這樣保護我的!

我心里很氣憤,回家后我質問母親道:“媽媽,你為什么還要拿糖給打我的人吃?”母親笑呵呵地對我說:“金金,你們班主任已經狠狠地批評了那兩個同學了,難道我還要去打他們嗎?他們畢竟是孩子啊!做人要寬容一點。”我不懂得什么是寬容,母親高大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一落千丈……

但是,那兩個高個子同學以后再也沒有和我作對了,還和我成了好朋友。他們很喜歡到我家里玩,他們對我說:“你媽媽真好!”

矮小的人有大將來

來到重點高中,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時奉新一中每個年級只有個班,全縣各個鄉鎮的優秀生全部集中于此,高手如云,我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從尖子生一下子蛻變為低等生,心里還真適應不過來。我感覺到了前途的渺茫,按照我那樣的成績一定考不上大學。母親寬慰我說:“只要用心讀了就行。”

看著一直“疲軟”的學習成績,我的內心還是很煩躁。暑假補課的時候我有了輟學的想法。母親說:“你不讀書也行,你現在就跟我下田。”我倔強地說:“去就去。”

長這么大,我還從未下過田。小學初中,我的成績一直獨占鰲頭,村里人都說我是個“文曲星”。母親就從不讓我下田。

我跟著母親來到地頭,太陽炙熱地曬著,我感覺皮膚都曬得“吱吱”地響。我彎下腰收割稻子,彎久了,腰很難受。中午回家的時候,母親叫我挑谷子,天哪,那擔子可真沉啊!我咬牙挑著擔,腳步左右搖晃。看著矮小的母親挑著沉重的谷子走在我前面,我有了一種酸楚的感覺。

回到家,我的肩頭已經破了皮,渾身酸痛。母親問我:“今天下午還下田嗎?”我說:“我去上課。”母親笑了,對我說:“金金,只要你認真讀,就一定可以讀好的。”我說:“可是如果我考不上大學怎么辦?”母親說:“媽媽小時候家窮,沒有進過學堂的門,就只能干農活了。以前媽媽也不會干農活,但是我的目標就是干農活,你看,現在不就會干了嗎?還挑得起擔子。你的目標就是讀書,沒有考上就補習,還有考不上的?金金,要對自己有信心。”母親的言語很樸素,也不會說什么大道理,但是話語很實在。母親接著開玩笑地對我說:“算命先生說,矮小的人有大將來。我把你個子生得這么矮小,就是為了讓你讀書的,讓你以后不要跟媽媽一樣。”我也笑了。

高二讀文科班,我開始發奮,成績也漸漸好了起來。

如今,站在歲月的門口回望,我非常感謝我的母親!母親沒有文化,很少言語,也沒有什么重大的人生計劃。矮小的母親不是大江大河,只是彎彎曲曲的小溪,用愛滋潤和縈繞著兒女的一生:矮小的母親不是高山峻峰,只是腳下純樸厚實的土地,兒女們正是踏著母愛的土地才走向了光輝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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