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小澈第一次甩別人耳光，是甩給一個男人的，他身高一米八五，寬厚魁梧，面帶英氣，如若在古代，人家會說，這后生，眼中帶風(fēng)，一看就是個習(xí)武的。
按說，像江小澈這樣一個瘦小弱女子，膽敢打他，還真是有點(diǎn)兒不自量力。但是，被氣憤沖壞的大腦，總是會指揮你去做點(diǎn)不一般的事情，而這類事情，往往都還具有戲劇性。
診所門口的袁尊，在得到江小澈那一耳光后，擰緊眉頭，江小澈以為他也會給她一下。但他笑了，笑得深不可測，然后說：“江小澈，這事兒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由不得你了呢。”江小澈愣在那里，比對面商鋪櫥窗里模特的表情還呆。
他遠(yuǎn)去的背影，有巨大驕傲的氣場，江小澈知道身處該氣場中的他一定在笑，在得意，說不定他在心里早已撥拉開如意小算盤，那算盤珠兒嘩嘩啦啦在響，跟銀子掉進(jìn)口袋的聲音一模一樣。江小澈低著頭往回走，心里恨恨著，她寧愿認(rèn)識值勤中最匪氣的城管，也不愿認(rèn)識打著律師事務(wù)所的招牌行騙的袁尊。
一個月前的那個下午，她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捏著那一把收據(jù)，晃到了那條巷子，晃到袁尊的門口，還坐在他面前哭訴了一小時？
二
江小澈來這個城市才八天。臉上就長了一堆小紅泡，去一家街頭皮膚專科門診瞧，那男大夫嚴(yán)肅地告訴她，這種皮膚病，他從醫(yī)年，只見過兩次。
他劃出一張單，說要驗血。驗血沒事，他又說要涼血——用他那里的噴霧美容機(jī)做冷敷。在那里吹了五天冷氣后，小紅泡是不怎么紅了，但還是疼。他有些發(fā)愁地說看來得用B方案。可后來是C方案都用完了，她還沒見好。他的說法是，這種皮膚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病毒變種，他要研究D方案。
江小澈哭著路過公園時被一個大爺看見，大爺起碼有歲了，鶴發(fā)童顏，好像會再活歲似的。大爺熱心詢問，江小澈說她得了絕癥，在等D方案出來前就會與世界拜拜。
沒想到戲劇性的一幕出現(xiàn)了，大爺才是如假包換的皮膚科專家，他帶她去藥店買了兩樣藥，第三天就好了。
原來只是帶狀皰疹。
江小澈捏著元的收據(jù)去找黑大夫，說他行騙，要他退錢。他嘴角一歪，拍桌子趕人。
離開診所后江小澈就去尋求法律援助，不敢進(jìn)排場大的地方，怕人家懶得理這點(diǎn)小案子，就挑了巷子深處的袁尊。
三
第五遍記過筆錄后，袁尊說，按他的分析，那鶴發(fā)童顏的老大爺多半是不會挺身作證證明黑大夫誤診的，這樣道行高的神仙，只把治病救人放首位，扯皮打官司的事，他不會管。
江小澈沮喪地問那她該怎么辦？
他看著她一笑：“鬧！”
江小澈問他啥意思？他說：“法律程序太坎坷，我們就來江湖的，你知道醫(yī)鬧嗎？”
她吃驚地看著袁尊，懷疑她來此門，到底是進(jìn)了律師事務(wù)所，還是進(jìn)了街頭老大的窩？但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卻又那么讓她信任，她甚至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在經(jīng)過踩點(diǎn)、分析等等后，他們來到那讓江小澈恨之入骨的診室。
可是江湖險惡，不論袁尊使出什么招數(shù)、放出什么狠話，那黑大夫始終面不改色、屹立如山，他假模假樣地用肥皂洗了手，邊撣手上的水珠邊說：“笑話，我是被人嚇大的嗎？”
他給他們看他電腦上的一段視頻，江小澈看得真想搬起凳子砸電腦。
因為黑大夫當(dāng)時說噴霧里用了特殊藥品，會讓衣服掉色，她真沒腦子，就脫了上衣。她甚至還心疼她那件有點(diǎn)小貴的紫色內(nèi)衣，連肩帶也給脫下半截。就是那次，她那含蓄的上半身，被黑大夫偷拍了。
江小澈跑出診所，袁尊追上來說：“喂，江小澈，別跑啊，我們要出這口氣。”她淚眼婆娑地仰望著他問：“都這樣了，還怎么出？”
他看著她壞壞地一笑，說：“我們將計就計，他要是敢把視頻公開的話，我敢斷定，他也就完了。”
江小澈氣急得揮手甩出去，他沒躲，剛好打在他的臉上，她愣了一下，說：“混蛋，要公開你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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