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上海,她在臺北。兩人是通過網上一家文友論壇認識的,那時,正是他感情受挫的時候,妻子離他而去,他的公司經營狀況又出現了問題,他的作品中,充滿了憂郁;她是一家網絡電臺的節目主持人,經常從這個論壇里摘取他的文章與網友聽眾分享。
兩人越聊越投機,后來索性打起長途電話。電話里,她給他的公司經營支了許多招,幫助他扭虧為盈,他很感激她,也逐漸發現自己的生活中少不了這樣一個人,于是,他大膽向她示愛說,如果可以的話,他愿意照顧她一輩子。她反問,你還沒有見過人,怎么可以這樣輕易說愛。他篤定地說,不管她是西施,還是東施,都不妨礙他對她的愛。
他們互換了照片,照片中,他有一副結實的臂膀,她有一張玫瑰般嫵媚的容顏,兩個人都很滿意,決定見上一面,最終確定關系。很快,兩岸實現三通,她有一個機會跟隨父親到山東老家探親,轉道上海,在一個黃昏,她抵達了上海的一個港口,他早早地守在一個陰暗的角落,手里捧著一束花,打算給她一個驚喜。輪船靠岸了,他瞅酸了眼睛,都沒有發現她,就在他失落地準備轉身的時候,輪船上的最后兩位乘客出來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手里的輪椅上推著一個年齡在歲左右的女子,女孩兒兩腿無力地耷在輪椅的蹬子上,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她。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說什么也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心驚膽戰地躲進了往外趕的人群,匆匆離去。那晚,她給他打了幾次電話,他只接了一次,吞吞吐吐地借故說,公司突然有一個單子需要緊急趕往外地,半個月以后才能趕回來,有機會再見吧。她無比失落地掛斷了電話,然后發信息說,兩天后,她就要和父親一道從上海啟程,返回臺北,如果回來早的話,還有機會見到她。
兩天后的清晨,下了一場雨,他披了一件很大的雨衣,混進了送別的親人隊伍,他想再次證實一下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一艘客輪靠在了江邊,陸陸續續的人往上面走去,遠遠地,他就望見了她,因為,她并沒有穿雨衣,也沒有坐輪椅,而是手握著輪椅的手柄,輪椅上坐的是她的父親……
一個月后,他倆結婚了,婚禮在一個教堂舉行,身材高挑嫵媚的她穿著一襲白色的婚紗,設法把父親推上教堂高高的坡道,特意囑咐讓他代勞,當他推著她的父親走上坡道的時候,她的父親興奮地對他說,女兒小時候,最喜歡我這樣推著她上坡,只可惜現在年齡大了,手腳沒力氣了,但是,一個月前來上海,我還是執意要推她一回,因為,碼頭上的那段路還算不上多陡,也許那是我最后一次推著她上坡了,以后,我就把女兒交給你了……
誰都清楚,那天,身患多年腿疾的父親是怎樣忍著劇痛推著女兒上坡的。
那天的婚禮辦得很熱鬧,婚禮現場,當司儀問他“最希望新娘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時,他漲紅著臉說,希望新娘打自己個耳光!他的解釋是,打過個耳光以后,他就不敢再朝三暮四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為這樣一種浪漫的表達鼓掌喝彩,而他的眼睛里卻溢滿了淚水,誰也不曾知道,對于她,他的心里是埋藏著深深愧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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