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影子

梧雨要走了。我沖出辦公室，見她拎著不多的行李，笑盈盈地迎面走來，可我不信她此時的笑容。太多的傷害早已隱藏在她笑瞇瞇的雙眼眼中。她比平日顯得蒼白。“還來送我？我不是和你告別了嗎？還是你夠意思。”我已是不知該說什么，這座城市對她來說，除了背叛、傷害，已不能再讓她的心感受一絲溫暖。她放棄了一切卻只是為了一個不值得去愛的男人。 “他不值得你去愛。”當第一次聽到梧雨要離開這座城市，我魯莽地脫口而出。梧雨愣住了，略帶恐懼地看著我，“你… … 說什么？” “不要騙自己了，雖然公司所有的人都以為你沒有男朋友，你可以和我們稱兄道弟，可你掩藏不住你的內心，你的眼睛出賣了隱于人前的落寞和幽怨。”我暗喜自己終于可以把多日對她的猜測一一證實，熄滅手中的煙，“一個女人，如果真正快樂，是不會在笑的時候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什么？誰的影子？我的？… …”“對，你的！你失去了它，所以不快樂，所以要逃，而當一個女人不想面對現實的時候，十有八九是她深愛的男人離開了，消失了，蒸發了，同時還帶走了她的影子。因為當這個女人為自己的男人付出一切的時候，她奉獻了全部：靈魂、肉體以及自己的影子… …”我有點不忍心，卻又繼續說“你有一個用盡所有愛去融化的男人，這在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盡管你給人的感覺好似一個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小女孩，可你沒有影子，你的影子被緊緊握在一個我看不到的男人手中，他讓你魂不守舍，心不在焉，讓你不再擁有少女的無憂無慮。” 淚水靜靜地從梧雨臉上滑落，她沉默了。 之后的好多天，我只是在辦公室中看到梧雨那日漸消瘦的身影忙碌而又機械地飄來飄去，見到我也只是很冷淡地笑笑。？我承認，我是喜歡梧雨的，可我這種愚拙的表達方式深深地刺傷了她的自尊，她是個好強的女孩子，心中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早已沒有了影子，可卻不希望別人來點破。 一天晚上，她意外約我，幽幽向我講述著一個仿佛是別人的故事“那時，他有一個女朋友，我知道的，所以每次那個女孩打來電話，我總會讓他去門外接聽，給他一個自由的空間。男人… …總是以自由作為自己從一個女人身邊走到另一個女人身邊的理由。他迷戀于我給予的自由，而我則沉醉于看著自己的影子… …”她頓住了，抬眼看著我疑惑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說：“沒錯，你說的影子… …我沉醉于看著它一點一點被他吞噬，我稱之為幸福”她自我解嘲地聳聳肩。 “最初他的女友稱我是第三者，然后，又有新的第三者來給他自由。”梧雨的淚偷偷地流了出來。“你的影子，還有那些被他同樣舍棄的影子，擠在他自以為榮耀的感情經歷中，不悶，不迷茫嗎？它是你身上最純潔的部分，怎么可以丟下它不管？”“一個被人玷污的影子，還能給誰？”“給你自己”“交還給你自己，愛你自己！”梧雨再一次迷惑地看著我，一言不發。“讓我來幫你”我也忍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有我在，你的影子不會再迷失。”梧雨的笑容一點點在臉上凝固，她的手在瑟瑟發抖，許久，她慢慢將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喃喃地說：“我想，自己丟失的東西，還是自己去找比較好。” 杯中的咖啡漸漸變冷，我想，我始終是一個消極的人，梧雨的冷淡澆濕了我原本就不熱烈的心，我喜歡她，也許僅僅是因為我也孤獨。那天夜里我們分別后，我再沒有找過梧雨，也許是我可憐的自尊心第一次受到打擊，也許是不愿做一只撲火的飛蛾，在烈火中失去自己的影子。 在公司的走廊里看著梧雨空蕩蕩的行李，我還是忍不住要挽留她“不走行嗎？… …”“開什么玩笑？工作辭了，票也買好了，你說不走就不走啊，真傻”她聳聳肩，繞過我走向電梯，我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突然，她背對這我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知道嗎？那天，從‘仙蹤林’出來，我在路燈下又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什么？”我驚異不已。“可又有什么用？”她苦笑道“給我講影子故事的那個人… …卻退縮了”“… …”我驚愕地說不出話來，這時電梯的門徐徐打開，梧雨落寞地走了進去，她終于肯轉過身看著我，在門緩緩合攏的一霎那，她說道：“我把自己的影子留給你，你好好照顧它。” 一股咸咸的東西在臉上流動，懊悔如潮水般地沖入我的胸膛，我第一次體驗到傳說中的愛情。我不顧一切地從樓梯跑下去，奔出大廈，可梧雨消瘦的身影卻早已不知去向。 第二天，我辭去了工作，踏上了開往梧雨所在城市的列車，夜晚，梧雨秀麗的臉龐映在漆黑的車窗上，格外光彩照人，我們相視而笑，有她的影子相伴，我一定能在人海茫茫中找回我的梧雨… …